蓝岑之是被右手的疼痛给痛醒的,他用左手撑起身,头脑有一瞬间的迷茫。
昏倒时头嗑在地板上的副作用,让他一时之间分不清那通夹着死亡讯息的电话是真实的还是虚幻的。他连忙拿出手机,是梦吧?刚刚还在和他说话的人,怎么可能突然就不在了呢?
也许他会看到爸爸打给他却没接到的未接来电!
也许他是不小心睡着了,其实什么都还没有发生!
他下意识地安慰自己,刚刚听闻的噩耗只是太过真实的梦境。
然而……有……一分多鐘的通话纪录……来自一个陌生号码……
……
……
蓝岑之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平静处理完一切的。
他只记得有许多人在眼前晃、跟自己说话,可是自己什么都听不到。
有一个阿姨一直拉着他的手,强迫带着他去很多地方,让他鞠躬、让他上香、让他下跪。
他好像还看到张修寧抱着他哭,为什么哭呢?
他有没有安慰他?
忘记了……
他只记得爸妈的骨灰罈很轻很轻,轻得像他们的离开对这个世界无足轻重、轻得像他们从来不曾存在过。
人死了,就像水消失在水中。
在将骨灰放进灵骨塔时他突然想起了这一句话。
是谁说的?
……记不起来了。
一个星期,所有的事情落下帷幕,快得彷彿死亡不过是一套p,所有的程序照标准做完就行,之后一切又将回归正常。
蓝岑之回到家中,他就这样呆呆地坐在客厅,维持着车祸发生当晚的姿势,好似时空可以透过模仿过去的动作进行剪接,将中间那一段不想要的经歷全都重来一次。
从昏黄到黑蓝,从深黑到浅白,他一坐就是一宿,初露曙光之时,山茶花的香味随着寒风不合时宜地飘进屋去,夹杂着当初他回家帮忙母亲栽种的回忆,闻得蓝岑之浑身发抖、阵阵反胃。
蓝岑之摀着嘴,跑到厕所里去呕吐,乾呕半天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这个屋子里充满了回忆,他每次都觉得是不是在某个角落会看到爸爸和妈妈一如既往地待在那里,可是没有,没有人替自己顺背、没有人用担忧的语气陪伴在身边……
他抱着马桶,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眼泪渐渐滑落。
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他没有家了,从今以后他就是孤身一人……
寒意从骨子里窜出来将他紧紧抓住,这个房子突然变得好大、好大。
蓝岑之将自己缩在角落低声痛哭,他后悔为什么自己一定要叫救护车,甚至还对爸爸说出威胁的话;为什么当初不坚持带妈妈去医院检查,真的要拖到发病了才想去补救;为什么和妈妈一起去医院的人不是他,为什么死的不是他?
他在心底不断地反问,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他呢?
是阿,为什么呢?
是他的那通电话造成五个人死亡的,他是兇手,他是杀死爸爸妈妈的兇手啊!
蓝岑之巍巍颤颤地起身,以命抵命的话,就可以赎罪了吧?
他也死掉的话,他们一家人就又能团聚了吧?
他扶着墙走出厕所,爸妈,等我,我马上就去找你们。
他茫然地走到厨房,该怎么做?
他的眼神胡乱地扫着各处,突然,他看见刀架。割腕吧,只需要一把刀就能完成了,顺便将这隻没用的右手一起割下来,不带去地狱了。
蓝岑之匆匆上前拿了一把菜刀,这是他第一次用左手拿刀,不太稳。
他对着自己发抖疼痛的右手比划着,却发现根本砍不了,不好施力。
此时许多电视场景闪过脑海,割腕的人都泡坐在一缸血水里头,是不是要泡在热水里将皮肤给泡软才比较好动手?
爸妈房间浴室里刚好就有浴缸,刚好,真好,看来连……连造物主都在帮他。
蓝岑之上到二楼去,那天一进屋被满室烛光晃眼的记忆恍若隔世,蜡烛还在原处人却只剩下自己一个了。
房间里头还留有父母亲独特的气味,蓝岑之的轻轻地哼着《我的家庭真可爱》,马上就能团圆的解脱让他此刻心情十分愉悦,他在房间环顾一圈当作与这个市界最后的道别。
然而一个突兀的东西映入他的眼帘,他记得妈妈躺在床上的时候并没有这个木箱子,谁放的?
他疑狐地走上前将箱子给打开,里头是一本书和一条项鍊。
他将书给拿出来,是笔记本,第一页写的话是「好好活下去,岑之。」手上的刀掉在地上,刺伤了蓝岑之的脚他却浑然未觉。
刺麻从脊椎爬上颅顶,他认得出这是爸爸的字,可是……为什么是写这一句话?
蓝岑之继续翻到下一页,「脑癌末期,2022年1月25日22:47」
22点47分……22点47分!
「我这里是和平派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