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如被针扎般,断断续续地痛。良久,玉纤阿轻叹一口气,想算了吧。
她不忍心。
纵她心机颇深,只要她使手段,她不信范翕不为她心动,可她已经不舍那样对他。前面十五年,她所感受到的温暖不多,她心中遗留的温暖也不多。直到她遇到了公子翕。
所以算了吧。
她不会主动招惹他,主动勾他了。且这样走着看吧,若她到时真的不得不入周王宫……那等到了洛地,她再想办法打探周天子的喜好,看自己能否得到一二机缘吧。
她放过范翕了。
玉纤阿想得出神,一边想,一边释然,一边心中又酸涩。她恍神中,听到一把柔和男声问她:“花都要被你剪秃了,你在想什么这样入神?”
玉纤阿手一抖,手中剪子向下掉落,眼看就要扎到她放置在桌案上的另一只手。身后范翕眼疾手快,迅速俯身捡起那把铜剪刀。范翕将剪刀放下,责怪看她一眼,伸手要来握她的手:“有没有被剪刀扎到?我看看。”
玉纤阿手向后一缩,躲开了他伸来的手。
范翕怔住。
玉纤阿低头,轻声:“我没受伤。”
范翕怔怔看她。
玉纤阿跪坐在锦垫上,她抬目望了他一眼。见他青袍缓缓,玉簪束发,真是清俊又风流。范翕探寻地望着她,玉纤阿已垂头低声:“公子日日与臣子商议军务政事,何以还来寻我?我已无什么事,公子当履行先前与我的承诺,不要再来见我了。”
她侧了下脸,玉净面容望着窗外,喃声:“你知道,不见面,这对你我都好。”
她停顿一下,似责他:“公子为何总也忍不住?”
范翕盯着她,目光如刀锋一般。他眼底浮起怒意,但看她侧容哀伤,范翕又一愣。他知道玉纤阿的相貌便是这类总是眼底织满清愁的楚楚动人模样,但是当他看一眼时,他还是感受到她的难过。
他一下子想到了他曾听到的她以为他睡着时偷说的那几句话。她以为他不知道,便大胆地说她不想入周王宫,她想嫁他。
这般一想,范翕心便又软了,迷惘了。
退一步海阔天空,进一步则是深渊无底。他想不想得到一个女郎,这竟然会关乎到他的前程命运——世人在面对美人和前程的选择时,谁能立刻下定决心呢?他舍不得左边,也舍不得右边。左右摇摆,范翕心中酸楚为难,不太能作出什么选择来。他只想闷声不管,当做什么也不知道,好让困境自动解了……范翕自嘲一笑,想他素来心狠,竟有如此手足无措、四顾茫然之刻。
范翕坐了下来,温和道:“我知道,你背上的伤已经好了,不必再上药,我今夜本就是来与你说这个的。正好我明日要出一趟远门,与楚国臣子商量一些事。我会接连几日不在亭舍……正是趁这样的机会,你我便不见面了。”
他长久停顿。
说了下一句:“之后,即便我回来了,我也再不来见你了。”
玉纤阿面容雪白。
她温温地应了一声:“好。”
范翕低着头,他看着她放于膝上的手。女郎纤纤玉手,指节轻软又修长。他素日总喜欢与她握手,总喜欢捉着她的手不放……但他知道,从此以后再不能了。他既然无法许她什么,便不应给她太多希望。
范翕低声:“我将姜女留给你用。我给她喂了毒,她每隔几日就要寻我要解药。泉安调教过她,你不必担心她背叛。你有什么困难,便告诉姜女,姜女会来找我。”
玉纤阿:“嗯。”
范翕再嘱咐:“你如今也是王女,不可一味委屈自己。若是有人欺负了你,你不要受委屈,让姜女告诉我。”
“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也让姜女寻我。离周洛还有许久,这一路上,但凡在我佑护下,你想要什么都大可说出来,我自会为你办成。”
玉纤阿睫毛轻轻颤抖,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已经一声不吭了。
而她又听范翕殷殷嘱咐了她许久。他让她有什么都找他,纵是他不再出面见她,但他必将她安排妥当。
说到最后,所许的都能许了,所说的都说尽了。
范翕与她面面相对,两人都无话可说。
好一阵子,范翕与她告别。本是平平无常,范翕走前,又忽然回身,笑问她:“对了,我出去一趟,你有什么喜欢的、想要的,要我带给你么?”
玉纤阿抬眼。
范翕目光闪烁一下,却非常坚决地柔声:“我到时让姜女送给你。”
玉纤阿不答,只问他:“公子,北方打仗,会波及到楚国么?我们这一路,安全么?”
范翕不托大,只沉吟说道:“暂时是安全的。”
但是洛地若是真被九夷攻破了,周王朝的都城失守……恐怕那时,楚国就不会安全了。
玉纤阿听出了他话外之音,便更忧虑了。她站在门口送他,说道:“公子平平安安地回来,我便开心了。”
范翕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