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老妪叫一声“玉女”,院中那些侍女们的脸色更奇怪了。虽然奇怪,侍女们却都安静地站着。
玉纤阿回过了头,看到老妪,她目中露出一丝笑,和旁边的郎君说了一两句话。那郎君便陪着玉纤阿一起走了过来,出了院子,玉纤阿伏身向老人家行了一个屈膝礼,那个郎君也拱手行礼,笑道:“老婆婆,你唤我泉安便是。我家公子落难于此地,多谢婆婆收留。给婆婆添了两日麻烦,我已与村长一家说好,让公子借住于你们村中其他地方,不敢再打扰婆婆了。”
泉安做个手势,让后方一人托着一盘上前。他感激地对老妪再做了一揖:“这是黄金十两,请婆婆笑纳。”
老妪惊呆了,这个俊俏的小郎君说了许多话,老妪就听到了其中一个“公子”。就算她只是一个乡野村妇,也知这天下配得上称一声“公子”的,只有王侯之子、有名士人。这样的大人物,居然被她所收留……
老妪有些不安地看向玉纤阿:“……这是怎么回事……”
玉纤阿柔声细语道:“婆婆且安心收下这些谢礼便是。打扰了婆婆几日,这是婆婆该得的。”
老妪本是不安,在玉纤阿温润的目光凝视下,她慢慢放下了心。接着老妪又看到他们村的村长从院外围着的人群中挤过来,赔笑着跟那个自称“泉安”的小郎君打招呼,又抬手,示意玉纤阿等人跟他走。显然村长要将村中最好的房舍为这行人让出来。
老妪到最后都没弄明白自己收留了两日的那对兄妹到底是什么身份……那位被称作“公子”的年轻郎君没有出现,倒是这两日一直自称是那人“妹妹”的玉纤阿陪着老妪说了许多话,宽慰老妪。
但老妪却弄不清楚这位女郎算是什么身份。那位郎君既是公子,这位女郎难道是哪位公主?
老妪看向泉安,泉安却含糊地敷衍过去,并没有介绍玉纤阿到底是什么身份。
曾先生等人一来就拥走了范翕,和范翕去商讨当今局势去了。玉纤阿和这批人重逢,范翕却没有来得及给泉安做指示,让泉安怎么跟人介绍现在的玉纤阿。所谓献向周洛的吴国王女的身份肯定不能用了,周天子都没了……这个身份多尴尬。
难道要给玉女编一个新身份?
可是如何编?
玉女这样的相貌,多少年能出这么一个美人坯子……泉安脸皮不够厚,临时编不出什么身份。且他也怕他编的身份会让公子不满意,是以泉安一路含糊。
泉安能将玉女身份含糊过去,玉纤阿面对那些之前服侍她的侍女们,却不能含糊下去了。
——
换到了干净而宽敞的屋舍,侍女们一排排站在面前,姜女也在其中。所有侍女都用一种古怪的眼神打量着跪坐于她们面前的貌美女郎——这位女郎换了一身雪色衣衫,云母金箔片点额,云鬓松挽,发间玉搔头与步摇金光灿灿。华光流转下,衬得她眉如春山,目似秋泓。
玉纤阿妆容一新,侍女们向她望来时,她也望去。其眉眼,凝睇含情,其顾盼神飞之风采,何其眼熟?
侍女们震撼着。
她们绝不怀疑,这般相貌的女郎,只能是玉纤阿,不可能是公子翕随便找了一个相似的女郎就能冒充来的。玉纤阿的美貌……世间若真有女郎能冒充得来,“美人”一词便未免太廉价了。
可是、可是……玉女不是应该死在当初亭舍那把火下么?公子翕为此,差点将她们全都杖杀了啊。若不是姜女哭着求说玉女回来看不到她们会如何不方便,公子翕早就杀光她们了。
姜女当日求饶的话不过是缓兵之计。侍女们满心不安,从没想过一场大火烧毁了亭舍后,玉女还有活着的可能。可是玉女不活着,她们就得死……
万般思量下,还是玉纤阿咳嗽一声,先开了口:“你们可是觉得我与你们昔日的王女‘玉纤阿’有些相似?”
侍女们懵懵地点了头。
玉纤阿便一叹,手抚额,露出苦笑。她叹道:“我并非你们的王女,你们当知晓。我与公子翕在楚地相遇,因家中出了些变故,我与家中仆从走散,公子翕心怜我,才收留了我,答应帮我寻家人。我却是中途失了忆,不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
侍女们:“……”
齐齐愕然:“失、失忆?”
怎会这般凑巧?
不……她们真觉得这就是玉纤阿啊。
她们半信半疑地眨着眼,听玉纤阿给她们讲了一个长长的故事。大概是说她如何和家人走散,如何遇了难得公子相救。之后和公子同行,公子帮她寻家人……
玉纤阿口才极好,说话又婉婉动听,她的含情目专注盯着侍女们的时候,侍女们由初时的惊讶,到后期的慢慢信服。她们犹犹豫豫地想,原来世间有这等奇事,真有人和人长得这般相像……
到后来,一个侍女甚至被玉纤阿哄着说出了这样异想天开的话:“女郎,我们认识的那位‘玉女’,真的与您十分相似!那位女郎好似是孤儿,说不定你们是姐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