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出声,眼中依然荡着迷离的光:“我也知道,我敢杀了你,我是活不成了。王后虽指使我杀你,但是事后,王后也会除了我。我这般蝼蚁一样的人,没有人在意我的生死。我入宫时,就想过这些……想只要能杀了你,我死又何妨?”
她压着手中汤勺,将最后一滴汤水,灌入卫天子的嘴里。她眼中含笑,声音冰冷:“天子,陛下……妾身恭送陛下宾天!”
她丢了空了的汤碗,汤碗滚在地上,碎片溅地,她全然不在乎。姜女起身俯身,在卫天子不可置信的眼睛瞪视下,姜女缓缓拉起被褥,盖住了卫天子。她用被褥捂死了下面挣扎颤抖的男人身体,她全身发抖,她眼中的泪如潮水一般,潺潺向下滴落。
姜女低声颤,发着抖,发着狂:“妾身恭送陛下宾天!”
直到手掌下感受到的被褥中的挣扎,渐渐无力,渐渐消失,姜女才脱力般的坐下。
——
姜女坐在空荡荡的宫殿中,守着一具尸体。
她低笑一声,伸手握住一片碗碎后的碎边,抵在了自己的脖颈上。
卑微若此,无人在意若此。杀了天子,她只有死路一条。与其被王后所杀,不如由自己选择……姜女闭上眼,尖锐的触觉逼着自己的脖颈。她一咬牙,用力向下压下,鲜红血液割破纤细的脖颈,渗了出来……
而突然,一道女声厉声:“姜女!”
同时,一道风破空打来,打向姜女的手。姜女手一抖,手中握着的碎片摔了地。姜女茫然睁眼,泪眼濛濛中,她看到了宫殿门口衣袂飞扬、向宫舍中步来的玉女纤阿。
还看到了跟在玉纤阿身后的成渝。方才那道打中她手的力道,就是成渝打来的——他阻止了她自尽。
姜女呆呆看着。
没想到玉纤阿会来。
她以为自己全然不重要,以为玉纤阿根本不在乎她。
然后玉纤阿来了,她立在灯火中,衣袂若飞,惊鸿若仙。玉纤阿婉约动人,如同月中女神般高贵美丽。
在姜女眼中,从未看到玉纤阿这般美丽过。
玉纤阿难得的语气严厉:“谁教的你动不动自尽?我是这般教你的么?”
玉纤阿快步步了过来,衣衫与青丝飞扬,隽美无比。她站到了姜女面前,俯下身,手搭在姜女流血的脖颈处。姜女傻傻仰头,忽的哇一声大哭,扑入了玉纤阿怀中。
她抱着玉纤阿,崩溃大哭,全身战栗。
何等凄惶,何等心酸。月光不在,然如影相随。
成渝别了目,不忍多看。
而姜女抱紧玉纤阿,颤声哽咽:“玉女!玉女——!”
姜女哭声悲凄,面颊上尽是泪痕, 泪水和颈上的血迹混在一起, 如血色蔷薇般触目惊心。
玉纤阿搂着姜女, 感受到女郎在自己怀里哭得发抖的身体,她目中波光粼粼, 心中亦是一阵酸楚。她完全了解姜女的处境, 完全了解姜女的难处——出身卑微的女子走到天子宠妃这一步, 又亲手弑君, 世间讽刺若此,何等凄惶?
玉纤阿知道出身卑贱的坏处, 知道姜女的可怜……然那又如何?
玉纤阿绷起脸, 低斥怀中女郎:“起来!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
姜女被她一训, 哽一下,含着泪抬头, 委屈又隐忍地看一眼玉纤阿。玉纤阿伸手擦去姜女面上的泪, 叹口气后, 语气温和了一些:“此危急关头, 我实在没空与你说太多道理让你振作。然人生一世, 本就如逆水行舟,秉烛夜行。中间亦有刀山火海,亦有冰刀双剑,但只要熬过去, 又有什么走不下去的?何必自尽?何必自我放弃?”
姜女哽咽:“我不知你会来……你当被王后看着, 你此时当忙着与王后相斗, 帮王上夺下洛邑……我以为我不重要,我以为你不会来管我。我怕王后派人来杀我,我不愿落到王后手中,才自尽的。”
玉纤阿俯眼道:“在你眼中,我就冷血至此么?”
她叹一声,伸指拭干净姜女眼中的泪,温声:“我纵是再冷血,也不会让我的人平白牺牲。之后那些大道理咱们日后有空再说……今夜,先逃命再说。”
玉纤阿唤:“成渝!”
成渝立刻回头,郑重拱手,目不斜视:“君夫人!”
姜女站在玉纤阿身后,她身上又是血,脸上又是泪。她偷偷看眼成渝面不改色、好像压根没看到自己惨状的神色,姜女心中微微别扭,又有些松口气,又有些怅然若失。不等姜女多想,玉纤阿确实不再和她诉情了。
玉纤阿冷静地让姜女找一身宫女服饰穿上,便让成渝带姜女出宫。玉纤阿道:“今日宫中祭拜鬼神,来了许多巫师巫女。他们在宫中各处跳鬼神舞,装扮夸张,动作张扬。你二人正好可以时而混在他们中,一路向宫外逃。姜女你与我一道穿宫女服饰,混在宫女中,到时候帮我转移一下注意力。你随机应变,让人觉得你是我更好。总是成渝跟着你,你不会有性命之忧。而要不了多久,宫门就会大开,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