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五日,蒙知韫的风头一时无两。
粱帝连日临幸,听闻与她夜夜缠绵,天将熹微才没了声响,叫外头守夜的宫婢宦官都羞了脸。
长宁宫换了一批又一批的摆件,也拦不住蒙知韫独得荣宠,在孙婉面前扬眉吐气。
可蒙知韫清楚,如今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她得宠一时,不过是因纣嫽那还阳香,让粱帝在她身上寻到了快慰。
两日前,香已用尽,她推脱说身子不适,瞒了过去。
可能拖延几日,不能拖的长远。
昨夜粱帝来时,瞧着兴致已败落了几分,隐隐显出不愉之色。
有过靡衣玉食,哪还能用下粗茶淡饭?
蒙知韫不愿自云端坠落,哪怕代价是将纣嫽这妖祸亲手送至粱帝跟前。
她望着镜中面若桃花的丽人,从妆龛中取出一枚白玉兰花步摇,缓缓簪入髻中。
“春茗。”
蒙知韫抚过鬓发,轻唤一声,
“使人去信陵夷宫,明日未时,今上将临丹霞阁。”
*
丹霞阁,正对陵夷宫,原是景致秀丽,纣嫽初初入宫时,此处还时常迎来帝妃赏玩。
于楼阁登高眺望,可见云蒸霞蔚,浮翠流丹,若及月出,便有华星出云间,星云与霞月共辉,令见者神怡心醉,如仙游凌虚,不亦快哉。
待她入陵夷宫,遭了粱帝厌弃,丹霞阁也日益荒僻。
蒙知韫能将粱帝引来丹霞阁,倒颇有几分本事。
纣嫽得了口信,等那宫婢走后,不由轻哂一声,唤来杏黄,让她将早已备下的莲青绉纱宫裙取来。
她容色已极盛,浓抹淡妆皆相宜,然而此次是见粱帝,该是艳而不淫,媚而不妖,让他生了欲念,却得把控的适度,用清冷来压下两分。
香饵之下,必有死鱼。
纣嫽要做那诱鱼的饵,让粱帝看得着,却碰不得。
……
隔日,粱帝携德、容二妃,共游丹霞。
久未至此,眼见霞彩收晴色,入目所及之处,飞檐峭台,红墙青瓦,美不胜收。
粱帝不由闷怀顿释,笑言道:
“若非爱妃说此处有异象,朕竟忘了,宫中还有此等风光。”
粱帝年近不惑,仍壮硕健朗,一双深目炯然有神,面容刚毅。
哪能瞧出是个肾亏精虚的身子?
蒙知韫近来受宠,便是和孙婉随同伴君,也离粱帝更近几寸,那声爱妃,自是称的她。
容妃孙婉在后方咬碎了一口银牙,面上却不得显出分毫,只冷眼瞧着蒙知韫笑盈盈的上前去,与粱帝亲昵交谈。
她从宦官手里接来一物,形似竹筒,却以鎏金所制,上刻花鸟纹饰,极其精美。
“前几日家中得了个新鲜玩意儿,这不,妾眼巴巴的问阿兄讨要来了,跟陛下现个眼。”
蒙知韫所说的阿兄,是当今越国公嫡子,时任鸿胪寺卿的蒙仲昀,掌外事接待。
粱帝见了这小玩意,朗声一笑:
“朕当是哪里来的好物,原是个千里镜?”
他从蒙知韫手中取来,随意把玩一番,只赞了一句雕工尚可。
蒙知韫却故作神秘道:
“若只是个千里镜,自然不值当陛下赏玩,”
她抬手,引了粱帝往前,拿纤手指向陵夷宫方向,
“陛下,可用千里镜往那处瞧瞧,妾听闻余霞绮丽,现下正是好时光。”
陵夷宫败落已久,纣嫽沉寂八年,粱帝早忘了还有她这人,当下不曾多疑,也就举了镜往那处望去。
粱帝身侧的蒙知韫看似悠然,实则手中丝帕已紧攥,心里七上八下的,摸不清是何滋味。
一时怕纣嫽勾走了粱帝全副心神,一时又怕她勾不走,此番白作了无用功。
好在,纣嫽没叫她忐忑太久。
蒙知韫说未时,她略提前了一刻,就坐在了事先选好的位置上。
日暮西斜,霜雪寒天。
千里镜内,宫中景致一览无余,纣嫽一袭莲青宫裙,素裳更衬琼艳冰肌,满头青丝如云似雾,只一枚木钗,便冠绝世间芳菲色。
无钗无黛,未施脂粉,已让见者痴迷,恍入云宫仙境。
粱帝看的迷了神去。
他举着千里镜,久久未曾开口,便是蒙知韫唤他都充耳不闻。
这幅模样,她自然知晓此事已成。
虽早有谋划,见其眩惑形容,蒙知韫仍心间酸涩,生出几分愁叹。
也不知她为纣嫽做了这伥鬼,是错是对。
*
宣明宫,镇星阁。
凌乱纸张铺撒满地,一双苍青赤足踩过纸笺,嘶沙作响。
鸦羽乌发垂至脚踝,仅用缎带一缚,烟墨长披逶迤及地,饰暗纹锦绣,轻薄如蝉翼。
鹤寻昼行至观星台前,银丝铜面覆去半边容颜,唯余一对薄红菱唇,坠在精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