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
手指抚过竹简上熟悉的字——当然熟悉了!隶书批注是大舅亲子注的,陈嫣从小看到大。这些故旧东西,每次见到,都忍不住出神良久。
“翁主…”朱孟从外面踏进来,恭恭敬敬道:“方才长安来人,请翁主回长安呢。”
朱孟原本是刘启身边的第一号宦官,也可以说是权势极大了。不过宦官这种存在向来一朝天子一朝臣,等到新天子继位,也就是他们挪地方的时候了。如他这种地位高的,还格外碍眼,历代都是不动声色地明升暗降,然后再打压,最后可能就找不到了。
刘启生前就安排了朱孟在他死后去照顾陈嫣…其实陈嫣有给他机会选,若是他打算继续留在宫里搏一搏,她也不强求。虽说宦官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可朱孟凭借着这么多年的人脉积累,也不一定不能有所作为。
不过朱孟最终还是选择了来侍奉陈嫣,陈嫣没有问他为什么这么选。是因为天子嘱托,还是因为厌倦了宫廷中的生活,又或者觉得自己在宦官的战争中获胜希望不大…陈嫣没问,朱孟也没有说。
而自从朱孟来到陈嫣身边侍奉,很快就成为了陈嫣身边能够和傅母益比肩的人物,他和傅母益一个主外一个主内,桩桩件件都办的漂亮又顺心——陈嫣有的时候会觉得,一个能够在未央宫掌管上下的人到自己身边来是不是有点儿屈才?
她没说过这话,因为没有必要说。
“回长安?”陈嫣回过神来,一下就明白了,“这么快啊…”
这么快已经要三个月了。
三个月出国丧,当然了,天子驾崩,最亲近的一些人肯定是要继续守孝的。但三个月依旧是一条界线,哪怕是还没有出孝的人,这个时候也能进行正常的社交活动了。
天子驾崩了当然是大事,但日子还得接着往下过,没有谁是不可或缺的,很快一切如常……
朱孟恭敬地低着头,仿佛从来不是那个在未央宫中连贵人都要小心对待地常侍,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仆从。
陈嫣将竹简再次卷起来,仿佛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顿了顿,“那就回长安罢!”
三个月的丧期过去,陈嫣依旧穿的素净、不用装饰,饭食也用素食,不是刻意如此,只是想这样做而已。
同时她也知道,长安还有很多人担心自己,所以并没有拒绝回长安——才出了国丧,傅母益和朱孟就安排了车队送她回长安。让长安关心自己的亲人朋友安心,不能只靠口信,非得见到人不可。
回到长安的时候,还没有进宫她已经感受到了很大的不同。离开长安的时候这里还是一片缟素…毕竟是都城,国丧不可能只是做做样子,按照礼仪规章国丧该是什么样子,长安国丧期间就真是什么样子!
而现在,随着国丧期过去,各处的白麻布都拆掉了,一切又变得市井味十足。甚至陈嫣能够看到比平日多了好多送亲迎亲的仪仗,很是喜庆。因为国丧期间也禁止了婚姻嫁娶,才出国丧,普通人家可不是都办起婚礼来了!
婚礼其实在此时并没有喜庆的含义,本质上是为了两姓交好和传宗接代,硬要说的话是很严肃的。不过说是那么说,到底还是喜事一件,虽没有未来的吹吹打打热热闹闹,人脸上的喜色却遮挡不住。
陈嫣坐在輜车上看着这些,一言不发。三个月啊,她都快记不清楚送葬那一日的满城皆白,万人同哭了。人的记忆真的很奇怪,本以为的刻骨铭心很有可能也就是很短的一段时间罢了。过了这段时间,人是记不清楚具体的,到时候记得的只不过是收拾干净后留下的一小片……
陈嫣直接去了长乐宫,说实话这也是挺稀奇的,或者说这算是他有生以来的第一次了。从外面回到长安,首先去的不是未央宫,而是长乐宫。
“你这孩子,总算是回来了!”收到阳陵邑传回长安的口信,刘嫖早就知道陈嫣今日回长安。上下打量了半晌,发现除了又瘦了一些,其他的倒也还好,这才放下心来。
说着拉着陈嫣的手走到老太太身边,叹道:“也就是这丫头胆子最大了,寻常人家的丫头,这个时候敢一个人别居?”
陈嫣要去阳陵邑呆着,说实在的,这多少有些不合规矩。她一个小姑娘,上有父母的,一个人单住算怎么回事儿?但想到她的特殊情况,大家也没有深劝,只能多多交代她身边的人看顾。
就算是普通孩子没了‘父亲’都是要伤心的,更何况陈嫣早慧,什么东西都早早明白了。此时心里哀痛,这是更甚的。
现在已经是太皇太后的老太太摸索着摸过陈嫣的脸,过了一会儿也只是道:“这孩子心肠软,心眼实在,也没经过事儿。”
老太太失去了最后一个儿子,这已经是她人生中数次送走重要的人了…然而又能如何?短暂的悲痛之后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
陈嫣对于长辈们的话都是听在耳朵里,但不会有回应。看了看殿内,便问道:“阿姊怎不在?”
刘嫖的表情又像是高兴,又像是有些不满:“她去皇上那儿了,这孩子总算是开窍